牢騷
文／關懷寧
手機撥號再掛斷，留言寫完又刪除。電視開了再關，雜誌翻了又翻。一連串無意義的舉動，竟消磨不掉週末多餘的時光。
才不久前，我斬釘截鐵地宣稱，對未來抱持期待的人，絕對要學會經營每一天的生活。要認真工作，認真玩味人生，認真體會愛與歡愉。如此自信的誑語，全是因有你的伴隨，穩穩在我身後像屹立不搖的支撐。
誰能預料爭吵？誰能避免撕裂？誰能停頓胡思亂想？我還想繼續幸福、繼續過活，繼續創造絢爛的回憶，但遭你堵在這個節骨眼，動彈不得。
漂浮在茫茫大海，一個一個消了氣的救生圈，抓了又放。
周遭好友被我連番轟炸，無限輪迴。我抱怨你、嫌棄你、詛咒你，細數過往的甜蜜溫暖，對比如今的落魄淒涼，我竭盡誇飾苦痛以宣洩不能熨平的傷口。他們說，妳啊，別再眼高手低，拿自己面前拿得到的。我五官皺成一團，啞巴吃黃蓮。他們又勸，妳別再喝生水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我聽不進去其實是故意關起耳朵，我需要的是糖水和安慰，但呼喊求援卻被視如草芥、棄如敝履。錦上添花無人記，雪中送炭恩意深，虧我從前還費心費力陪他們度過慘烈的失戀時分，這份社會責任簡直白搭了。
萬不得已，我只好提筆寫信。鉛筆原子筆奇異筆都不對，歪斜的字跡，斷章取義，心生厭惡。我伸懶腰打起精神，照著設計書的指引重新更換了房間家具的擺設，但紊亂的感覺逼得我往外逃。買了票看一場好萊塢電影，狂笑兩個鐘頭嘴角痠痛，身體變得空洞。我決定上健身房運動，跑步騎飛輪，累成一具屍體。源源不絕分泌的腦內啡呢？根本沒有使我快樂或甦醒。心一橫，直奔夜市點了一桌虱目魚蚵粥、麻油炒腰肝、菜脯蛋、滷筍絲，聞到熟食的香味差點淚崩。掃盤清空食慾滿足了，失落的念頭才猛然浮起，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菜啊！踉蹌腆著肚回家，意識混沌的深夜，當我回過神，網路購物已刷了1萬元。我拔掉電腦插頭，遠離萬惡淵藪，躺上床想入睡，又怕夢中與你相逢，我懼怕你笑得那麼善良。
我很好啊我很好。我拚命加班工作，我接管難搞的客戶。我勤跑展覽活動，我聽演講抄筆記，我看勵志叢書。我經過你住的地方會忐忑不安，我編排在路口巧遇你的戲碼會破口大罵，但一轉身瞥見類似你背影的男人卻落荒而逃。
我努力過得比你好，但只想知道你好不好？
這樣對嗎？
我個性迷糊經常丟三落四，不時遺落雨傘遺落鑰匙，沒想到，我也遺落了你。
是你讓我卡關，讓我能量盡失，讓我奄奄一息。
無止盡的喃喃牢騷像唐僧的咒語，緊勒的頭箍把自己逼到無法思念。
而現在，你卻如神蹟降臨站在我家門外，叩叩敲著。
你說，沒事，我們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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