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的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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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水瓶鯨魚） |
文／關懷寧
彷彿回到大學時代的通宵達旦，喝著冰涼的啤酒，叨叨絮絮交代彼此近況，把懸空的那一段別離時間統統補回來。
我和親愛的Ｓ，就像城市裏揣度著各種寂寞的人。以為對方過得幸福而不願打擾，以為工作忙碌，以為生活圈相距甚遠，便自私懶惰地將約會一延再延。當楓葉轉紅，我側面探聽到她的失戀惡耗，這才主動添加木材，讓友誼的火苗繼續燃燒。
「就……無預警分手。」
「已經度過最傷痛最煎熬的階段了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應該吧！我自己也不知道。」她低頭拂了一下衣領的毛球，露出苦笑。
何謂傷痛、何謂煎熬？是那種身心狀態崩毀到無以復加，顫巍巍遊走在鋼索上，寒雨如利劍刮花了臉，沒有任何可供支撐的救援工具，失魂落魄。不怕跌跤，也不怕迷路了，曾經寄望的美好一瞬間被拔除，還有甚麼可懼怕的呢？偶爾清醒的短暫時刻，警覺自己被拋棄在世界的邊緣，失控、吶喊、尖叫，乏人問津。
這就是墜落谷底了吧！這就是所謂的失戀，這就是不愛了的那個人惡狠狠施的魔咒，自討苦吃了吧！
眼前的Ｓ大病初癒，就像從前那般談笑風生了。只是，她仍陷在那道艱深難解的謎題，茫然未解。她說，怎麼都想不透究竟哪裏出了差錯？明明前晚還一起遛狗、餵貓，在客廳看影集、剝水果吃，甚至膩在同一張床上耳鬢廝磨，天亮了道早安，目送他騎車轉出巷口。怎麼一切說變就變？
「他發了封簡訊，希望以後各走各的。我還以為那是一場玩笑，是驚喜，是他為了接迎我們兩週年紀念日編造的謊言。」
看她雙頰緋紅，一字一句重回案發現場，我簡直於心不忍了。
「我發了瘋找他，用盡各種管道只想得到一個理由，一個可以將這段時光視若無睹、灰飛煙滅的理由。最後他終於肯出面，我只差沒有跪下哀求。他囁嚅地解釋，其實已經『醞釀』了幾個月，但遲遲不敢開口，直到瀕臨極限，才痛下決定……」
像自找死路，投奔去愛人的地獄，不堪回首。
Ｓ向來是個嚴謹但無比溫柔的人。她幾乎是用盡一生的愛投注在對方身上。起初為了抵抗姊弟戀的歧異眼光，吞忍了不少委屈。交往期間，製造回憶，悉心呵護，也共擬未來的藍圖。
她全心全意地相信，那就是對的人啊！
沒有預兆，沒有可疑的舉動。沒有躲著接手機輕聲說話，沒有聊天時岔出的一絲分心，沒有相擁親吻的冷淡。沒有疏遠，沒有逃避，沒有感情失序前應該洩露的蛛絲馬跡。
沒有誰介入，誰背叛。沒有第三者。追根究底，就只是不愛了！
「如果連那麼親密的人都會施展演技，用欺騙換取喘息的空間，請問，永恆算甚麼呢？」
我掐著啤酒罐，欲辯已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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