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緣身在此夢中
【聯合報╱張佑生】
《全面啟動》中大廈群翻轉的視覺效果驚人。
《說文》：夢，不明也。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說文解字》對夢的解釋是「不明也」。因為不明，所以需要解釋。佛洛伊德在1899年寫出《夢的解析》，宣稱要理解潛意識。《詩經‧小雅》早有「乃占我夢」的說法，也說：「大人占之，維熊維羆，男子之祥。」所謂「夢兆熊羆」指的是生男孩的預兆。周朝設有占夢官，《周禮‧春官‧占夢》：「以日月星辰占六夢之吉凶。」將夢分為正夢、噩夢、思夢、寤夢、喜夢、懼夢。
人們常說「浮生若夢」，戲劇和電影可說是「如夢之夢」，關於一個夢的另一個夢。莎翁的《仲夏夜之夢》劇中人大夢一場，亂點鴛鴦譜。史特林堡的表現主義傑作《夢幻劇》，意圖模仿夢境，萬事萬物皆有可能發生，人物突然出現又忽然消失。時空架構徹底瓦解，現實與想像交錯穿梭，狂想、怪謬和即興，融於一爐。
人們作夢，但沒人知道夢的起點，都是從夢境中的某個時間點開始。夢裡的時間比電影、戲劇更有彈性，夢中有夢，就更複雜了。《莊子‧齊物論》：「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胡蝶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
好萊塢本身就是個夢工廠。刷新所有影史票房紀錄的《阿凡達》是導演詹姆斯卡麥隆的大夢。其實，觀賞電影也像是在作夢：個人置身於黑暗中，隨著光影交錯，與電影角色穿梭時空。一部電影看完，電影的時間可能有兩百年，甚至更久。
正在上映的電影《全面啟動》是一部有關作夢的電影。依照佛洛伊德的說法，清醒時遭到潛抑（repressed）的想法會進入潛意識，電影主角受雇進入他人的夢境，竊取產業機密，甚至植入不是本人的想法。
電影有意思的地方在於除了主角所處的現實世界，夢境更分為三層，劇中人在四個時空穿梭。有影評指出，這是一部不怕被「破梗」的電影，因為知道結局還不夠，必須了解過程。但是過程包括現實與夢境交錯，以及夢中夢，讓人眼花撩亂，虛實難辨。
電影主角李奧納多狄卡皮歐表示，接拍前他特別做功課，詳細閱讀佛洛伊德的著作，結果發現對他了解劇本的幫助不大，因為整部電影基本上是導演克里斯多夫諾蘭的夢，自有其運作法則。假如李奧納多狄卡皮歐知道《說文解字》，應可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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