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妻子的日常 】
結婚多年，她摸透了丈夫個性裡所有稜角，和生活中的全部細節。
他不抽菸，偶爾喝酒。早上起床如廁後總是忘記沖馬桶。穿襯衫不打領帶因為不會。
喝咖啡喜歡加很多牛奶，她常笑他根本喝奶茶。
她熱愛甜點，他討厭，但願意陪她枯坐咖啡館良久，只因為她臉上漾滿微笑。
她愛他，知道他也是。
專職主婦的她每天送丈夫出門上班後，便拿著鑰匙皮包購物籃輕裝踅至市場，丈夫嗜食的菜餚口味她瞭如指掌。
她習慣邊走邊構思晚餐菜色，在腦海裡排列組合這一週亮相餐桌的餐食，從不重複。
她習慣在熟稔的攤位購物，等待的同時隨口和攤商們閒聊幾句。
再挽著購物籃沿另一條會經過超市的路散步回家，生活用品她在這裡一併購足。
家裡人口簡單採買輕鬆，並不需要天天上市場，但她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模式。
可惜沒有小孩。雖然有時會覺得遺憾，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索性不提，日子久了也就逐漸淡忘。
午後她習慣整理家裡，雖是一塵不染也要維持整潔，這是她的堅持。
為丈夫逐一洗燙襯衫西裝褲，那些衣物的線條勾勒出了丈夫的身形輪廓，身高一七零，中等身材，人到中年略為有了點肚子，腰腹因此悄悄放鬆了些，蓋上硬挺的西裝外套，又齊整精神了起來。
打理他的家以及人生，她並不覺得厭煩。身為主婦，逐日逐日不斷重複的生活，本身就是一種樂趣與習慣。
今天晚餐菜色是他喜歡的紅燒獅子頭、乾煸白菜、清蒸鱈魚，再配上一碗清甜美味的薑絲蛤蜊湯。
她知道丈夫不喜青蔥蝦皮和薑絲，但少了這些提味便不成其菜，於是她一律下鍋但必定會在上桌前一一為丈夫挑除這些惱人的小東西。
完成晚餐後她端坐餐桌等待丈夫歸來。
她認得他走近家門的腳步聲、鑰匙的晃動聲、開門聲，丈夫進家門後會先脫下皮鞋換上室內拖，鬆開領帶把公事包丟在沙發上，再走向餐廳坐在他自己的位子上，笑吟吟地望著自己的妻為他添飯裝湯的忙碌身影。
一如往常的每一天，今晚也是如此。
她坐在丈夫對面，看著正舉筷恬然吃食的他，心裡覺得滿足極了。
真希望以後的每一天也能如此。
她的眼角餘光掃過牆上的一幅照片，是丈夫的遺照。七天前他下班途中發生車禍，送醫時已然宣告不治。
也許知道妻子不能接受，也或許是丈夫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往生，那晚他仍然照常回家用餐，生活起居一如往常。
隔日接到醫院電話通知的時候她簡直不敢相信，趕往醫院默默地為丈夫籌辦後事。當晚丈夫也像往日一樣返家，直到現在。
眼眶微微有點發熱，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哭。
「老公，明天晚上你想吃什麼呢？我煮給你吃。」
她不能習慣沒有丈夫的生活。
【 文／莎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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