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力量

 

作者:布芮尼.布朗原文作者:Brené Brown

內容簡介

TED最受歡迎講者,《休士頓女性雜誌》指名最具影響力女性
歐普拉、CNN、ABC、NBC、美國公共電視網、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指定專訪
布芮尼.布朗博士(Brené Brown Ph. D.)創造千萬共鳴的全球暢銷著作!

  ★《商業周刊》1348期書摘介紹
  ★《Cheers快樂工作人雜誌》10月號作者越洋專訪
  ★TED演講全球點閱率前五大,超過千萬人次觀看
  ★蟬聯紐約時報暢銷榜超過18週
  ★全球熱銷26國版權
  ★勇奪2013年「美好人生書獎」
  ★《讓天賦自由》肯.羅賓森,《過得還不錯的一年》葛瑞琴.魯賓聯袂強推!

  每天問自己三個問題:

  生涯遭逢瓶頸、創新可能失敗,令你不敢冒險突破舒適圈嗎?
  社會瀰漫批判,教育缺乏對話,人際充滿比較,讓你更加冷漠自保嗎?
  明知全心投入不保證會有所回報,所以你從不給自己一次機會嗎?

  成功者勇於追求不確定的冒險與夢想,內心必定承受不為人知的不安與脆弱

  這本書點醒我們:「掙扎,才有希望;讓我們脆弱的,也讓我們偉大!」

  在脆弱的時刻,我們找到自己的力量!

  《脆弱的力量》是世界知名情感與同理心專家布芮尼.布朗博士的全球暢銷著作。本書強調「脆弱」是人的本質,是所有創造力和情感的核心,也是人性最強大的力量。展現脆弱真實的一面,真誠面對自己很害怕的部分,反而一再提升我們人際、情感、求學、職場和教養的能量。

  「脆弱」,是面對冒險和不確定時,產生的深刻恐懼和不安全感。當我們因為害怕脆弱、害怕丟臉、害怕失敗而退縮,我們也犧牲自信參與世界的機會,同時放棄自己得天獨厚的才能。

  「脆弱」不是軟弱,不是輸的感覺,更不是毫無保留──沒有走過脆弱,不可能獲得真正的勇敢。當我們願意在生命每個當下直視脆弱,同時也撬開了自信、喜樂、創造力與一切可能性。

  如果我們真的想要展現脆弱,別讓自己成為最大的批評者。站出去,讓大家都看見真正的你!《脆弱的力量》將讓你以嶄新的視野看待生命,幫助你每一天克服瓶頸,自我不再受限。

  本書能夠全面扭轉你的人生:

  ──如果我們想重新點燃生命的熱情和使命感,就必須學習如何擁抱脆弱
  ──既然無法逃避脆弱,我們又該如何因應?
  ──展現脆弱的力量之前,如何先克服自卑?
  ──脆弱如何化解感情、家庭與校園中的困境?
  ──如何運用脆弱激發職場中的領導力?釋放創造力?
  ──在鼓吹強勢的文化中,如何教養下一代脆弱的力量?

   



 作者簡介

布芮尼.布朗Brené Brown

  知名學者、暢銷書作家,是認證的社工師(LMSW),也是休士頓大學社工研究院的研究教授。她花了十二年時間研究人類心靈的脆弱、勇氣、價值感以及自卑感。研究結果被歐普拉、CNN、ABC、NBC、美國公共電視網、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廣泛報導。

  2008年,她成為休士頓酗酒與藥物防治學會的行為健康常駐學者。她的文章經常出現在《Self》雜誌、《ELLE 雜誌》、《REAL SIMPLE雜誌》、《Prevention女性健康雜誌》、《Scientific American Mind雜誌》以及美國許多報紙上。她也是美國各地廣播節目時常邀請的對象,並被《休士頓女性雜誌》指名為「2009年最具影響力的女性」之一。

  布芮尼.布朗2010年在TEDxHouston的演說:「脆弱的力量」(The Power of Vulnerability)是TED網站上最受歡迎的演講之一,已超過一千萬人次觀看,並引起廣大的迴響。布芮尼的著作都是暢銷書,除了《脆弱的力量》這本最具代表性的著作之外,她還著有《不完美的禮物》(2013,心靈工坊)及《讓自己更好》I Thought It Was Just Me (but it isn't)(書名暫定,2014年,馬可孛羅出版)。布芮尼目前與丈夫及兩個孩子定居德州休士頓。

迷思一:「脆弱等於軟弱。」

「脆弱等於軟弱」的觀點是大家對脆弱最常抱持的迷思,也是最危險的迷思。當我們費盡心力迴避脆弱和過分情緒化的同時,對方卻無法或不想掩飾情緒,既忍不了又堅持不了,我們就會反過頭鄙視對方無能。我們不但不能去尊重與敬佩對方展現脆弱的勇氣,反而讓我們的恐懼和不安變成了一種批判。

脆弱無所謂好壞,不是我們所謂的黑暗情緒,也不一定是輕鬆、正面的經驗。脆弱是所有情緒和情感的核心。去感受,就是展現脆弱。認為脆弱就是軟弱,等於是把感受也視為軟弱。因為害怕代價太高而不去感受,等於主動放棄讓人生更有目的和意義的事情。

我們拒絕展現脆弱,往往是因為我們把脆弱和害怕、自卑、悲傷、難過、失望等黑暗情緒聯想在一起,我們不想討論那些情緒,即便它們深刻影響我們的生活、愛、工作,甚至領導的方式。多數人不解的是,我們渴望的情緒和經驗其實來自脆弱的感受。我是在研究十年後才瞭解到這點。脆弱是愛、歸屬感、喜悅、勇氣、同理心、創意的發源,也是希望、同理心、責任感和真實自我的起源。如果我們想要有明確的目的,或是更深刻、更有意義的靈性生活,脆弱是幫助我們達成的途徑。

我知道這可能令人難以相信,尤其當我們這輩子一直以為脆弱和軟弱是同義詞時,更是覺得難以置信,但那是千真萬確的。我給脆弱的定義是:一種不確定、沒把握,又冒險的感覺,同時也是一種情感衝擊。知道這個定義後,我們來想想「愛」這件事。每天醒來,我們愛著可能愛或不愛我們的人,我們無法確保我們愛的人的安全,他們可能留在我們生命中,或者一聲不響就離開;他們可能至死不渝地愛著我們,也可能轉身就背叛──這一切,都讓我們脆弱。愛,是不確定的,是無可計量的冒險,愛著一個人,讓我們的情感無所遁形。沒錯,那很可怕。沒錯,我們一旦毫無保留,就容易受傷,但你能想像自己終其一生沒有愛過,也未曾被愛的感覺嗎?

想公開我們的藝術創作、寫作、攝影或想法,但不確定會不會有人接納或欣賞──那種感覺也是脆弱。想讓自己沉浸在生命的喜樂中,即使我們知道那喜樂註定是短暫的,即使全世界都告訴我們樂極會生悲──那更是一種極端的脆弱。

問題是,就像前面說的,我們開始把感受視為軟弱,那是很危險的。除了憤怒以外(那是次要的情感,我們的社會價值觀接受人們以憤怒來掩飾許多較為痛苦的情緒),我們開始無法忍受情緒,連帶也無法忍受脆弱。

當我們發現自己把感受和失敗混為一談,讓情感和負債混淆不清,就難怪我們會把脆弱視作軟弱。如果我們想重新找回生活中的必要情感,重新點燃熱情和使命感,就必須學習如何擁有與投入自我的脆弱,如何感受從脆弱中所衍生的情感。對有些人來說,那是新的學習;對另一些人來說,那是重新學習。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我從研究中學到,最好的起始點是定義、認識與瞭解脆弱。

當我們脆弱時,完全無所遁形。沒錯,沒把握帶來的不安全感,對我們來說猶如酷刑。沒錯,當我們展現脆弱的一面,是冒著很大的情感風險。但是冒險、克服不安、真情流露,絕對不是軟弱。

當我們的問題是「脆弱,是什麼感覺?」,答案也一樣強而有力:

●是摘下所有面具和設防之後,希望真正的自我不會太令人失望

●是不再忍氣吞聲

●是勇氣和恐懼的交界

●就像走到高空繩索的中間,進退兩難

●手心出汗,心跳飛快

●可怕但興奮的感覺,滿懷恐懼的同時也充滿希望

●就像精神病患脫掉束縛衣一樣

●是豁出去,冒險一搏

●是對最害怕的事情跨出第一步

●像把自己全押上了

●感覺難堪又恐佈,但又覺得好像重新活了一遍

●如鯁在喉,好像心有千千結

●好像雲霄飛車到最頂點要往下衝的那個恐怖時刻

●是自由和解放

●每次的感覺都像恐懼

●隨著驚慌、焦慮、恐懼和歇斯底里,接著感覺自由、驕傲、驚喜,然後又有點恐慌

●好像在敵人面前自曝其短

●嚇得半死卻又非做不可

●當我覺得自己需要先下手為強的時候,我知道那就是脆弱的感覺

●感覺像自由落體

●感覺像聽到槍聲和確定自己是否中彈之間的時間

●是放手、放棄掌控

在大家的回應中,最常出現的回答是:感覺自己赤裸裸的,像是一絲不掛。

●脆弱,就像在台上一絲不掛,而且希望自己獲得的是掌聲,而不是哄堂大笑

●就像大家都全副武裝,只有你一絲不掛

●感覺像個裸體的惡夢:你趕去機場,卻發現自己一絲不掛

討論脆弱時,看一下vulnerable這個字的定義和字源很有幫助。根據韋氏字典,vulnerability這個字是源自於拉丁字vulnerare,意指「傷害」。vulnerability的定義包括「可能受傷」和「易受攻擊或傷害」。韋氏字典定義weakness是「無法承受攻擊或傷害」。光是從語言學家的角度來看,兩者顯然是非常不同的概念,我們可以說軟弱往往是源自於缺乏脆弱,當我們不知道自己哪裡有多脆弱時,就更容易受傷。

心理學和社會心理學提出很有說服力的證據,證明承認脆弱的重要。從健康心理的領域來看,承認脆弱(亦即承認我們面對的風險)大幅提升了我們維持某種健康習慣的機率。為了讓病患乖乖地遵照醫囑,必須讓他們先承認脆弱。有趣的是,重點不在於實際的脆弱程度,而是我們面對某種病症或威脅時,所承認的脆弱程度。

在社會心理學的領域,研究影響力與說服力的人員專門研究大家受廣告與行銷的影響程度,他們做了一連串有關脆弱的研究,結果發現,覺得自己不容易被欺騙性廣告影響的參試者,反而最容易被騙。研究人員的解釋說明了一切:「以為自己絲毫不受影響,並非有效的防禦之道,那反而破壞了真正保護我們的反應。」

在我的職業生涯中,讓我最焦慮的經驗,莫過於前言提過那場在長灘舉行的TED演講。我必須在一群極其成功又抱著高度期待的專業人士面前,做十八分鐘的演講,並錄影起來。那已經夠令人緊張了,而且我還是整場大會最後壓軸的演講者。在那之前,我自己在台下聽了三天,有些演講是我聽過最特別、最振奮人心的演說。

每聽完一場演講,我在台下的身子又縮得更低了。我發現,如果我的演講要有效果,就不能模仿別人,我必須和觀眾產生共鳴。我急切地想找一場演講當成模仿的樣版,但是和我最有共鳴的演講都沒有特定的模式,他們就只是真情流露而已。這表示我必須展現真實的自我,必須展現脆弱,敞開心胸。我需要脫稿演出,正眼看著觀眾,和大家裸裎相見。喔,天啊……我討厭那種一絲不掛的感覺。我常做一絲不掛的惡夢。

最後輪到我上場時,我走上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觀眾席裡的幾個人目光交流。我請舞台總監把觀眾席的燈光打亮一點,讓我可以看到觀眾,我需要感受到共鳴。把現場觀眾當成個人看待,而不是「觀眾」,那提醒我一點:令我害怕的挑戰(那種一絲不掛的感覺),其實其他人也一樣害怕。我想,那也是為什麼同理心的傳達無須言語――你只需要直視對方的雙眼,看到他們眼中反射出自己全力以赴的樣子就夠了。

我演講時,問觀眾兩個問題,那兩個問題正好突顯出脆弱的定義有許多矛盾。首先我問:「你們之中有多少人覺得脆弱就是軟弱,所以難以接受脆弱?」現場很多人舉手。接著我問:「當你看到台上的人展現脆弱時,你們有多人覺得那很勇敢?」現場還是有很多舉手。

我們喜歡看到別人展現真實和坦白,但我們卻害怕別人看到我們的真實與坦白。我們擔心真實的我不夠好,擔心我們提供的東西太陽春、太粗略,無法令人印象深刻。我怕走上那舞台,讓觀眾看到我在家裡真實的樣子,因為現場觀眾都是太重要、太成功的知名人士,而真實的我則太混亂、太不完美、太不按牌理出牌了。

那種內心掙扎的根本核心是:

我想體會對方的脆弱,但我自己不想展現脆弱。

脆弱是感覺到對方的強勢,而自己卻是弱勢的一方。

對方的脆弱吸引我,但我的脆弱則令自己反感。

我走上台時,把思緒集中在我先生史蒂夫(在觀眾席裡)、德州家鄉的姊妹、以及從TEDActive看現場直播的一些朋友上。我也從TED意外學到的經驗中汲取勇氣――一個有關失敗的啟示。那三天我和史蒂夫在會場上遇到很多人,他們大多很開誠布公地談論失敗,每次有人談到他們的工作或熱情時,不免都會提到兩三次失敗的創業或發明經驗。我聽了他們的分享,深受感動與啟發。

我在舞台邊等候上場時,深呼吸,背誦我的脆弱祈禱文:請給我勇氣,站出去,讓大家都看見真正的我。接著,在主持人介紹我之前,我想到書桌上的書鎮上寫著:「如果你知道你不會失敗,你會做什麼?」我把那個問題拋到腦後,挪出空間放新的問題。我走上台時,低聲默唸:「就算會失敗,還有什麼是值得去做的?」

坦白講,我真的不太記得那天我說了什麼,但是我講完時,嚴重的脆弱感又再次浮現了。冒那種險值得嗎?當然值得。我對我的研究充滿熱情,深信我從研究參與者身上學到的東西。我相信誠實地討論脆弱和自卑可以改變世界。我在TED的兩次演講都有缺點,都不完美,但我依舊站上競技場,全力以赴。「站出去」的意願改變了我們,讓我們每次都變得更勇敢一些。我也不確定大家是如何衡量演講的成敗,但我講完時,知道即使我搞砸了或受到批評,那樣做都是值得的。

李歐納・科恩(Leonard Cohen)在〈哈利路亞〉(Hallelujah)一曲中寫道:「愛,不是一場勝利的遊行,愛是冷酷的,是破碎的哈利路亞。」愛是一種脆弱的形式,如果你把那句歌詞裡的愛替換成脆弱,歌詞也一樣真切。從鼓起勇氣關心遭逢劇變的朋友,到自己創業;從感到害怕到體驗解放,脆弱都是一種對生命的放膽挑戰。那就像是生命在問你:「你要全梭了嗎?你能夠把自己的脆弱看得跟別人的脆弱一樣重要嗎?」回答「是」並不是軟弱,而是莫大的勇氣,是放膽展現脆弱的力量。放膽的結果往往不是勝利的遊行,而是靜謐的自由,還夾雜著一點奮鬥的疲憊。

迷思二:「我不展現脆弱。」

「小時候的我們心想,等到長大,我們就不會再感到脆弱了。但是成長本身就是接納脆弱的過程,活著,就是脆弱的。」──麥德琳.蘭歌(Madeleine L’Engle)

你剛剛看到的定義和例子,讓第二個迷思破解起來容易多了。我不知道聽過多少人對我說:「妳講的議題很有趣,但是我不展現脆弱。」之後他們往往會以性別或專業為由附帶說明,「我是工程師,我們討厭脆弱的東西」、「我是律師,我們專門粉碎脆弱」、「男人不展現脆弱」。相信我,我懂,我不是男人,也不是工程師或律師,但我自己也說過同樣的話上百遍了。可惜,你無法選擇逃避脆弱,我們無法排除日常生活中那些不確定性、冒險或情感衝擊。人生本來就是脆弱的。

 

回頭看前面有關脆弱的例子,那些是來自生活的挑戰、人際關係的挑戰、情感連結的挑戰。即使我們選擇不和人有任何關係,切斷一切聯繫以求自保,我們依舊活著,脆弱的感受還是會出現。當我們抱持「我不展現脆弱」的信念時,自問以下的問題很有幫助。如果我們真的不知道答案,可以勇敢地問我們親近的人,他們可能會有答案(即便是我們不想聽的答案):

1. 「當我覺得自己情緒化時,我會怎麼做?」

2. 「當我感到非常不安又沒把握時,我會有什麼行為?」

3. 「我在情感上冒險的意願有多高?」

在我做這個研究以前,我的老實回答是:

1. 害怕,生氣,批判,控制,追求完美,試圖確定狀況。

2. 害怕,生氣,批判,控制,追求完美,試圖確定狀況。

3. 在工作上中,如果可以訴諸批評、批判、責怪別人或者自卑等情緒,我不會用真實情感去冒險。而對我愛的人冒這種情感風險時,我總是擔心會有壞事發生。(這種行為非常掃興,我們將在「情感防衛機制」那章深入探討)。

回答這些問題很有幫助,因為你可以從我的回答中看出,不管我們願不願意展現自己的脆弱,脆弱都會找上我們。當我們假裝自己能夠迴避脆弱,我們的行為往往和我們對自身的期待背道而馳。我們勢必會體驗到脆弱,那由不得我們選擇,我們唯一能選擇的是,當我們面對不確定、冒險和情感衝擊時要如何因應。我非常喜歡匆促樂團(Rush),這裡引用他們的歌曲〈自由意志〉(Freewill)似乎再貼切不過了:「不做決定也是一種決定。」

迷思三:脆弱就是毫無保留

我常接到一種問題,內容是關於我們「毫無保留」的文化。「我們是不是展現太多脆弱了?不會有『過度分享』的問題嗎?」大家問完這些問題後,免不了會舉演藝圈文化為例。「某個電影明星在推特(Twitter)上發文說她先生意圖自殺,真人實境秀的電視明星跟大家分享自己及孩子生活的私密細節,這不會太誇張嗎?」

脆弱是以相互關係為基礎,需要設限與信任,而不是過度分享,不是一股腦兒地傾吐,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地和盤托出,也不是名人世界那種社交媒體式的資訊大放送。脆弱是和有資格聆聽的人分享感受和經驗。脆弱和敞開胸懷是互相的,是培養信賴過程中重要的部分。

我們每次冒險去分享自我以前,不見得都有保障,但是初識某人時,我們總不會對他掏心掏肺,總不會脫口就說:「嗨,我叫布芮尼,我跟你說我內心最黑暗的掙扎是………」那不叫脆弱,而是自暴自棄或舔傷取暖,甚至只是在尋求關注,而不是脆弱。為什麼?恰當、有限度的分享,是指和我們已經培養深厚關係的人分享,他們能和我們一起分擔壓力。這樣相互尊重地展現脆弱,可增加彼此的連結、信任和投入。

毫無設限的脆弱會導致疏離與不信任,事實上,我們會在第四章談到,「盡情宣洩」或無限揭露其實是我們迴避示弱的方式。「揭露太多」更不是「太脆弱」的問題,當我們從勇敢示弱變成利用脆弱來因應未滿足的需求、嘩眾取寵,或動不動就做出令人震懾的行為時,脆弱已經失去意義。

脆弱不是把秘密全部攤出來和大家分享。為了更有效地破解這個迷思,我們來看看「信任」這個議題。

當我和團體談到脆弱的重要時,大家總是會問到信任之必要:

「我怎麼知道誰值得信賴,可以讓我放心展現脆弱的一面?」

「我只有在確定對方不會反過來攻擊的時候,才可能展現我的脆弱。」

「你怎麼判斷誰是支持你的?」

「如何和人培養信任?」

幸好我們可以從資料中找到答案,可惜的是,這是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我們需要信任,才能展現脆弱;我們也需要脆弱,才能培養信任。

沒有任何信任測試、評分系統、安全信號可以告訴我們,站出去展現自己是安全的。研究的參與者描述信任是個緩慢培養的過程,是長時間層層累積的。在我家,我們把信任稱為「彈珠罐」。

我女兒艾倫念國小三年級時,遇到人生的第一次背叛。在很多小學裡,升上三年級是一大轉變,他們不再和低年級生玩在一起,而是開始和中、高年級的學生相處。某天下課,艾倫私下向班上一位朋友透露稍早之前遇到的糗事。午餐時,班上女生都知道她的秘密了,讓她相當難堪。那是一次重要的教訓,也是痛苦的教訓,因為在那之前,她從來沒想過有人會背叛她。

她回到家,哭著告訴我,她以後再也不告訴任何人任何事了,她覺得很受傷。我聽她訴說時,為她感到難過。更糟的是,艾倫告訴我,回教室後,班上一些女同學還在笑她,老師見狀只好把她們分開,並從罐子裡拿出一些彈珠。

艾倫的老師有一個很大的透明罐,她和學生都稱之為「彈珠罐」,她在罐子旁邊擺了一袋彩色的彈珠,當全班一起做出正確的選擇時,她就會把幾顆彈珠放進罐子裡。當班上同學調皮搗蛋,不守規矩或不聽話時,老師就從罐子裡拿出一些彈珠。當罐子裡裝滿彈珠時,全班就可以開一場慶祝派對。

我雖然很想把艾倫擁入懷裡,輕聲對她說:「不要再跟那些女生講任何事情是對的!這樣一來她們就不會再傷害我們妳了。」但我把恐懼和憤怒先擱在一旁,開始思考如何跟她談論信任和連結。當我思索該用什麼正確方式傳達我對信任的經驗,以及我從研究中學到哪些信任的知識時,我心想,啊,彈珠罐,這例子剛剛好!

我叫艾倫把友誼想成彈珠罐,每次有人挺妳、對妳好、聲援妳,或珍惜妳分享的祕密時,就把彈珠放入罐子中。有人對妳不好、對你沒禮貌或洩露妳的秘密時,就把彈珠拿出來。當我問艾倫覺得這個方式有沒有道理時,她開心地點頭說:「我有彈珠朋友!我有彈珠朋友!」

我問她是誰時,她提到四位永遠可以信賴的朋友,她們知道她的秘密,從來不會洩漏出去,她們也告訴她一些自己的秘密。她說:「即使比較受歡迎的同學找她們同桌,她們還是會叫我跟她們坐在一起。」

那是一次很棒的母女交流。我問她,那些朋友是如何變成彈珠朋友的,她想了一下,回應道:「我不確定耶,妳的彈珠朋友又是怎麼來的?」我們各自想了一下,接著開始說出我們各自的答案,她的某些回答如下:

他們會幫我保密。

他們也會跟我講秘密。

他們記得我的生日!

他們知道我的爺爺和奶奶是誰。

有什麼好玩的,他們一定會找我加入。

他們知道我為什麼難過,會問我原因。

我生病請假時,他們會請媽媽打電話來問我怎麼了。

至於我的答案呢?一模一樣(只不過我不是選爺爺奶奶,而是選我母親狄安和繼父大衛)。我母親去參加艾倫或查理的學校活動時,我只要聽到朋友說:「嗨,狄安!很高興又見面了!」我總是會很開心,心想:「她記得我媽的名字,她是真的在乎,是有心記下來的。」

信任就像彈珠一樣,是逐一累積的。

培養信任的一開始,需要先投注心血,此時就會出現雞生蛋、蛋生雞的兩難問題。老師並沒有說:「等我確定全班能一起做出正確選擇時,我才買罐子和彈珠。」那個罐子從第一天上課就已經存在了。事實上,第一天上課結束時,玻璃罐裡已經放了一層彈珠。小孩也不會說:「我們才不相信老師會把彈珠放進罐子裡,所以我們不要一起做出正確選擇。」他們照著老師的規定,積極參與彈珠罐的概念。

在談論人際關係的領域裡,約翰・高特曼(John Gottman)是我最喜歡的學者之一。他是美國首屈一指的婚姻關係研究家,在培養人際關係方面有開創性的研究,廣受好評。他的著作《信任的科學》(The Science of Trust: Emotional Attunement for Couples)是一本見解獨到又睿智的好書,深刻剖析信任,探討信任的培養。高特曼在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的〈至善網〉網站上發表一篇文章(www. greatergood.berkeley.edu),探討如何和伴侶培養信賴的關係,他的方式和我在研究中發現的一樣,也和我與艾倫說的彈珠罐一樣:

我從研究中發現,信任培養在微妙的片刻,我稱之為「滑門」契機,是以電影《雙面情人》(Sliding Doors)(編按:電影名稱描述了女主角海倫在趕上列車與錯過列車,兩種命運出現截然不同的發展)命名。你和另一半的互動中,可能出現「一拍即合」或「置之不理」的關鍵交錯。

我舉自己的例子來說明,某個晚上,我真的很想看完某一本推理小說,我知道兇手是誰,但我很想確定我是不是猜對了。那晚,我把小說放在床邊,走向浴室。

我經過鏡子時,從鏡中瞥見妻子的臉,她看起來心事重重,梳著頭髮。當時就是滑門契機。

這時我可以選擇溜出浴室,心想,「今晚我不想過問她的煩惱,我想把我的小說看完。」但是既然我專門研究夫妻關係,我決定走進浴室,別開她的梳子,問道:「親愛的,妳怎麼了?」她告訴我她為什麼難過。

那個時刻就是在培養信任,我在一旁關心她,和她產生共鳴,而不是只在乎自己要什麼。我們發現這些時刻就是培養信任的關鍵時刻。

單一時刻也許不是那麼重要,但是如果你一再選擇置之不理,信任就會慢慢地瓦解。

當我們以彈珠罐的比喻來思考背叛,多數人會想到自己信任的人做的事實在太過分了,讓人忍不住想抓起罐子,把彈珠倒光。你想到最椎心泣血的背叛經驗是什麼?他和我最要好的朋友上床;她謊稱金錢的去向;他選擇別人,而沒有選擇我,還是有人利用我的脆弱來攻擊我(那種情緒背叛往往讓我們想把整個罐子摔在地上,不止是倒出彈珠而已)。這些當然都是很可怕的背叛,不過有一種更隱約的背叛,對信任的破壞力一樣強烈。

事實上,這種背叛通常發生在其他背叛之前,那是一種情感抽離的背叛,不再關切,放任彼此連結中斷,不願再為關係付出時間和心力。「背叛」兩字讓人聯想到欺騙、說謊、信任瓦解、不為我們挺身辯解、不選我們而選擇別人──這些行為的確是背叛,但背叛卻不止於這些形式。如果要我選最常出現在我研究中、對信任關係最有害的背叛形式,我覺得是抽離。

當我們愛的人或有深刻關連的人不再關心、注意、花心思為關係付出時,信任就開始流失,傷痛開始滲入。抽離引發我們的自卑和最大的恐懼――恐懼被拋棄、懷疑自我價值、害怕自己不再有魅力。這種暗中的背叛之所以比謊言或外遇之類的背叛更加危險,是因為我們無法確切指出傷痛的來源,找不到導火線,沒有明顯的裂痕,可能令人瘋狂失措。

我們可能對情感抽離的另一半說:「你好像已經不在乎了。」,但是在毫無「證據」下,對方可能回應:「我每天下午六點就下班回到家,晚上送孩子上床睡覺,假日帶小孩去看少棒,妳還要我做什麼?」或者在工作上,我們可能會心想:「為什麼我得不到任何評價?告訴我你喜歡我的作品啊!或告訴我很爛啊!說點什麼都好,只要讓我知道你還記得我在這裡工作!」

面對孩子,行動往往勝於一切空談,當我們不再詢問他們每天過得如何,問他們最喜歡什麼歌,關心他們的朋友,藉此參與他們的生活時,孩子便會感到痛苦和恐懼(而不是鬆一口氣,儘管青少年可能如此表現)。當我們不再花心思和他們相處時,他們無法表達對我們抽離的感受,只好以搗蛋的方式表示,他們心想:「起碼可以讓他們注意到我。」

一如信任,多數的背叛也是像彈珠一樣逐一累積。事實上,前述的明顯背叛或「大型」背叛,比較可能發生在連續的情感抽離及緩慢的信任流失之後。我從研究及個人經驗中學到的「信任」,可以歸納出以下重點:

信任是勇於展現脆弱的產物,是日積月累,與日俱增,需要花心思關注和全心投入。信任不是一種表態,而是逐漸累積。

迷思四:我們可以一個人

我們的文化相當推崇獨立自主,諷刺的是,即使在培養關係上,大家還是覺得凡事都可以自己來。我瞭解當中的魅力所在,我自己的DNA裡也有頑強的個人主義成分。事實上,我最愛的分手自強歌,是白蛇合唱團(Whitesnake)的〈Here I Go Again〉。如果你是某個年紀的人,我打賭你一定曾經搖下車窗,不畏一切地大唱:「我再次獨自啟程……彷彿孤獨的流浪漢,生來就要一個人走……」如果白蛇合唱團不是你喜歡的曲風,任何類型裡都有歌頌獨立的曲子。然而,在現實中,踽踽而行的感覺可能悲慘又沮喪,但我們佩服其中所傳達的堅強意境,我們的文化推崇這種獨立自主的感覺。

雖然我也喜歡獨自走上夢想街頭的概念,但脆弱之旅不是我們可以獨自上路的旅程,我們需要支持,需要有人讓我們嘗試新的自我而且不做批判。當我們在競技場上被擊垮時(如果我們勇敢冒險,那就可能發生),我們需要有人拉我們一把。在我研究的過程中,受訪者都很清楚他們需要支持、鼓勵,當他們重新展現脆弱與情感時,有時也需要專業的協助。我們大多很擅長提供協助,但是在展現脆弱時,我們同時也需要尋求協助。

在《不完美的禮物》中,我寫道:「如果沒有坦然接受的胸懷,就不會有真正坦蕩付出的氣度。以帶有價值判斷的角度看待我們接受的幫助,也會有意無意地以同樣的角度看待我們付出的幫助。」我們都需要他人的幫忙,我知道要是沒有我先生(他也是優秀的治療師)、大量書籍、親朋好友的鼓舞,我自己無法完成一切。勇敢展現脆弱讓人更勇於示弱。勇氣是有感染力的。

一些很有說服力的領導研究也證實,尋求支持非常重要,脆弱與勇敢是有感染力的。二○一一年,彼得.福達(Peter Fuda)和李察・班漢(Richard Badham)在《哈佛商業評論》上發表一篇文章,他們用連串的比喻來探討領導人如何激發與維持變革。其中一個比喻是雪球,當領導者願意對下屬展現脆弱時,雪球就開始滾動了。他們的研究顯示,團隊成員認為展現脆弱是勇敢的,勇於示弱也會激勵其他人跟進。

他們舉克林頓(Clynton)為例來佐證雪球的比喻,克林頓是德國某大企業的執行董事,他發現自己的領導風格阻礙了資深管理者的積極進取。福達和班漢指出:「他其實可以私下改變自己的行為,但他沒有那麼做,而是在公司的年度主管大會上,面對六十位資深經理人,坦言自己的缺失,指出自己和組織該扮演的角色。他承認自己不知道解決問題的所有答案,請所有的同仁幫忙領導公司。」福達和班漢研究那次主管大會的轉型,發現克林頓的領導力大幅提升了,團隊蓬勃發展,進取心和創新力都增加了,公司的績效也超越規模更大的競爭者。

同樣的,在我開始認真質問自己對脆弱的恐懼如何限制自身發展,並找到勇氣分享內心的掙扎及尋求協助之後,我個人和專業上才產生最大的進步。在習慣逃避脆弱後,我發現學習如何接近不確定性、風險及情緒衝擊所帶來的不安,是很痛苦的過程。

我知道我可以選擇不去感受脆弱,所以發生事情時(例如當我接到來電告知預期之外的狀況、當我感到恐懼、當我愛得太深,或者是當我忘了感激和快樂,反而滿腦子擔心失去的時候),我選擇掌控事情,管理情境,管控周遭每個人的細節,我非常投入,做到自己毫無精力去感受。我努力讓不確定的事確定下來,且不計任何代價。我讓自己忙得團團轉,忙到沒時間去想我有多難過,有多恐懼。我外表看起來很堅強,實則內心害怕不已。

慢慢地,我發現那套盔甲沉重到難以承受,而且它唯一的作用是阻止我了解自己,也讓別人無法瞭解我。那盔甲讓我維持渺小與緘默,以免有人注意到我的不完美和脆弱,卻也讓我疲憊不堪。

我記得那年,曾有個非常溫柔的時刻,史蒂夫和我躺在地板上,看著艾倫瘋狂地手舞足蹈,有時跌得四腳朝天。我看著史蒂夫說:「看到她那樣無拘無束地展現她的脆弱和瘋狂,我反而更愛她了,這不是很好笑嗎?我永遠不敢那樣做,你能想像有人會因為你瘋瘋癲癲的而愛你嗎?」史蒂夫看著我說:「我就愛妳那樣啊。」坦白講,對一個鮮少冒險展現脆弱的一面,老是讓自己跟愚蠢或瘋狂劃清界線的人來說,從來不曾想過成年人也能因為那樣而深愛彼此,從沒想過有人會因為我脆弱的一面而愛我,而不是勉強忍受。

我得到的關愛和支持,尤其是來自史蒂夫和治療師戴安娜的支持,讓我開始慢慢地跨出冒險那一步,在職場及家庭中呈現一種新的方式。我開始嘗試更多的機會和新事物,例如分享故事。我學會設定新的界線,也學會拒絕,即使我還是很怕得罪朋友,或錯失日後在專業領域可能讓我後悔的機會。但目前為止,我還沒對任何一次的拒絕覺得後悔過。

回到羅斯福〈競技場上的鬥士〉演講。我也學到,愛我的人,我真正依賴的人,從來就不是在我落難時批評我的人。愛我的人不是在看台上,而是跟我一起站在競技場上,為我奮鬥,也陪我奮鬥。

當我發現,以旁觀者的反應來衡量自我價值是浪費時間,我的人生完全轉變了。我領悟到,無論結果如何都會一樣愛我、支持我的人就在自己身邊,這領悟改變了一切,那也是我現在努力扮演的妻子、母親、朋友等角色。我希望我們家可以讓你展現自己的勇敢,也可以展現最深的恐懼,大家可以放心暢談難以啟齒的話題,分享學校與工作上的尷尬片段,我希望我能看著史蒂夫和孩子說:「我在場上支持你,萬一失敗了,我們一起失敗,但起碼我們放膽去做了。」我們無法單靠自己就學會更加勇於示弱,學會放膽展現脆弱的力量。有時候,我們最原始、最大膽的冒險就是去尋求他人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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