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存在的彩券 】
 
蹣跚地踏出病房大門,廖姨恍若想起什麼事似的,拉著她先生的手再度往病房的方向走,對著護理師說:「我有一張中獎的彩券忘在病房忘了帶走……」
 
反覆入院的廖姨是精神科病房的常客,已屆知命之年的她,自小家中貧困,有著坎坷的人生際遇。
 
幾乎不識字的廖姨,人生沒有唸書的機會,只能幫忙家裡務農。婚後的她為了幫夫家還清債務,兼了三份差事,不堪體力和精神負荷,在一次重病後罹患了思覺失調症,發病的那一年她的兒子剛上中學,但罹病後的她再也無法繼續照顧一個家庭了。
 
在病房裡,廖姨堅信她中了彩券頭獎,每日追著醫師和病友,頻頻說一定是別人拿走了她的錢。
 
守著病房內的公共電話,每回打電話回家她一定是向先生說:「我們不必再為了錢煩惱,因為我中了彩券頭獎。」
 
而後,廖姨的家人漸漸的不想再接她的電話了!有些好心的病友開始教廖姨講電話,「妳要說我吃飽了!
 
問妳先生吃飽了沒?睡得好不好?其他的話攏麥共知影無。」阿志在一旁對廖姨說道。
 
後來,廖姨的病況逐漸穩定,出院後沒多久,廖姨的兒子竟也被診斷出罹患思覺失調症。
 
因不堪照顧兒子的壓力,廖姨又再度發病住進病房。記得一次她告訴我們:「我要卡緊出院,我有一個兒子住在精神病院,我要卡緊出院去照顧他,不然我先生會很辛苦。」
 
其實廖姨的兒子就住在隔壁的病房,只是幾百公尺的距離讓母子分隔,而她的這番言論亦使我們失笑,畢竟廖姨自己是思覺失調症的患者,卻說她想照顧兒子,聽來是何等荒唐,又是何等辛酸!
 
若廖姨坎坷的前半生是家庭所造成,那麼她荒誕的後半生又該歸咎何人?
 
廖姨的一生都為錢所苦,如今罹病的她堅信自己擁有了巨大的財富,這何嘗不是一件令人寬慰的事?至少在廖姨的想像世界裡,她再也不必為錢所苦了!
【 文/謝佳真《 人生護理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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