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紀事簿》平淡日子小幸福

2014-12-06

◎李月治

東西又漲了，肉漲了、菜漲了、蛋也漲了，生活愈來愈艱難。她嘆口氣，結婚十幾年了還在租房子，家中的電器也都是老舊二手貨，兩個女兒還和她擠一個房間，唉，著實委屈了孩子。怪誰呢？怪這個男人嗎？是的，她一直都對他充滿怨懟，她好恨，無論學歷、外貌、家世背景，他都不如她，她恨月老牽錯紅線，更恨自己當初瞎了眼嫁給他。

她總是自怨自憐，精神和物質一樣貧乏，她把生活的種種不如意歸咎他懦弱、窩囊，她看不起他只有兩萬多的薪水，看不起他書讀不多，看不起他不懂浪漫、不懂生活，鄙視他，甚至當他是空氣。她想，無法給女人幸福日子的男人算什麼男人？

日子艱難地過著。中秋節，社區舉辦慶祝活動，會中提供米粉、油飯、湯圓供里民享用。她想省一餐是一餐吧，帶了小孩去吃，卻見一群阿公阿嬤拿著碗筷排隊等候。這幾年，不管是社區的節日慶祝活動，還是政治人物選舉的造勢活動，只要有提供吃的喝的，就會有一大堆人來捧場。但愛面子的她到了現場卻又不好意思和一群人擠在那裡排隊，小孩吵著要吃，這時他來了，她跟他說小孩子想吃油飯，他二話不說就去排隊。在中秋微涼的傍晚，她看到他和一群阿公阿嬤擠在一起排隊的背影，他的卡其色夾克外套隨風飄動，她眼眶一熱，心是酸的，貧賤夫妻啊！貧賤夫妻！

有一回，她要動一個小手術，他說要請假陪她去醫院，她沒好氣地回他：「景氣這麼差，請什麼假？賺錢比較重要啦。」他只好乖乖去上班。

她一個人到了醫院，偌大的醫院讓她內心感到空盪不安。看到從開刀房推出來的病人，想到那些冰冷的器械，面無表情的醫護人員，她突然覺得好害怕，手腳發軟，她好後悔自己沒讓他來陪。就在忐忑不安時，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他！她一陣驚喜，心裡頓時安定了下來，不再慌亂。這才驚覺原來自己一直都這樣依賴著他！她卻仍然故作生氣地說：「誰要你來？不是叫你不要請假嗎？」他憨憨地回答：「我不放心，賺錢有比我老婆的生命重要嗎？」驀地，她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物價一直漲，生活很不容易，她突然感到很慶幸，想起那句台灣俚語：「歹歹尪吃袂空。」這個沒有讀過多少書的男人，這個一直被她視為無能的男人，雖然不曾讓她過多好的日子，卻一直很努力在支撐著這個家，一直默默地守護著她們母女，想著想著，她內心感到無比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