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婆需要開釋 】
睡前來粒「小史」，是政雄多年來一夜好眠的撇步。不同於多數失眠患者對安眠藥又愛又怕，政雄卻將「呷乎死卡贏死沒呷」掛嘴邊，好對抗我三不五時發動的減藥勸說。
雖拿他沒皮條，但我不得不承認，比起每次回診必跳針式質問「吃藥傷肝傷腎怎麼辦」的病人，政雄確實討喜的多。
只不過，向來阿沙力的他，有回卻面有難色，夾帶一個女人進診間。「安眠藥照拿。」遲疑了半晌，一臉鐵青的女人向政雄使個眼色，他才繼續說道：「歹勢啦，伊是阮某，掛最尾號，方便做伙看否？伊和我同『症頭』，最近才發作……」
我請跟診護士開門偷瞄一眼，確認外頭無人等候才開始問診：「睡不好多久了？」「5天。」政雄嫂答得斬釘截鐵。
「家裡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沒有。」「以前有沒有（失眠）過？」「從來沒有。」「要不要請妳先生到外頭等？」「不用。」
我看了政雄一眼，也看不出是不是偷吃被抓包，卻把他逼急了，「我替妳講好否？」「你麥講，我聽到人就袂爽快！」語畢，政雄嫂低頭不斷搓弄雙手。
從好言相勸到旁敲側擊，病人始終鐵板一塊，我陷入無計可施的窘境，隨手翻動病歷，近乎無厘頭問道：「該不會妳家附近發生命案？」
「妳怎麼知道！」政雄嫂瞪大眼。我抓抓頭，誠實招認是看到病歷封面住址，聯想起幾天前媒體大幅報導，智障兒獨自陪伴母親遺體生活近一個月的社會新聞。
「齁，醫生，看不出妳這麼神！」政雄不理會我的解釋，一股腦兒說起樓下鄰居生前種種，話鋒接著轉到進行中的換屋計畫。
為了媳婦入門，不久前訂了間大一點兒的房子，必須賣掉住了快30年的公寓付頭期款。沒想到電視台擺出大陣仗，還拉SNG車連線，把太太嚇壞了，「既擔心沒人來看房子，又怕被當成凶宅亂砍價，已經5天沒闔眼，叫她吃我的安眠藥也不肯，只好來找妳開釋一下……」
「麥安捏講啦，醫生只會開導加開藥。」我為政雄夫婦各開了一張處方簽。但根據政雄回報，牽手雖抗拒吃藥回診，心裡的結倒是漸漸開了。【 文／吳佳璇《人情絆》 】
留言列表
